在朝天門兩江交匯處的水底，藏著重慶最神秘的一處枯水題刻，已有近百年未曾現身。1月7日，重慶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發布《探秘重慶古代水文題刻——枯水題刻》，首次揭開了藏在重慶大江大河之下的枯水題刻謎團。

擁有豐富水域的重慶，雖然洪水石刻眾多，但枯水題刻總共只有11處。課題主要研究者、重慶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大遺址考古和保護中心注冊城鄉規劃師周遵逸說，重慶的枯水題刻數量較少但發現年代更早、更為有名。其中涪陵白鶴梁、江津蓮花石、朝天門靈石（豐年碑）、云陽龍脊石最為著名，與豐都龍床石、巴縣迎春石、江北耗兒石、奉節落水碑共稱為“川江八大枯水石刻”。

三峽工程從它身上獲得1200年間可靠數據

說起重慶的枯水題刻，其中最有名的無疑是涪陵白鶴梁，其被譽為“世界第一古代水文站”。透過白鶴梁水下博物館的舷窗，人們賞石魚、品詩詞、觀書法，卻鮮少有人能道出它的科學價值。

周遵逸說，白鶴梁最稱奇的是其上唐代石魚的高程。經文博、水文工作者測定，它與涪陵地區零點水位十分接近。這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古人長期觀測長江枯水水位經驗的總結，可見我國古代勞動人民的水文知識在一千多年前，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

1974年，長江流域規劃辦公室、重慶市博物館歷史枯水調查組發表了調查簡報《長江上游渝宜段歷史枯水調查——水文考古專題之一》，刊發了以涪陵白鶴梁枯水題刻為主體的長江枯水題刻資料，推斷出從唐代以來72個年份的枯水水位高程數字，得到涪陵白鶴梁石魚題刻歷代枯水水位高程記錄表。

三峽工程和川江航運部門從此得到了1200年來可靠的歷史枯水水文數據記錄。其成果不僅為葛洲壩、三峽工程初步設計所采用，而且在其他人文和自然科學領域里也得到廣泛應用。這便是涪陵白鶴梁題刻非凡科學價值的體現。

最神秘枯水題刻已近百年未現身

最有名的是白鶴梁，那么最神秘的是哪一個呢？周遵逸給出了答案——位于朝天門兩江交會處的靈石。

為啥最神秘？因為它已經有近百年未曾出現在人們視線之中，為了找到它，重慶文史專家們曾利用長江極枯年份“掘地三尺”，但仍未找到它的影蹤。

靈石真的存在嗎？周遵逸說，根據眾多古籍文獻記載，朝天門靈石確實存在，從東漢建武年間（公元25年—56年）至今的近2000年里，這塊神秘的枯水題刻僅僅顯露過十余次。

而對靈石最后一次出水的時間，目前也是眾說紛紜。有文物專家考證，自清乾隆十九年（1754年）以后，“就再也無人見過靈石”“也沒再被文獻記載”。但也有文史專家說，靈石最后一次露臉是1937年。

2003年，長江、嘉陵江水位較低，重慶文博考古工作者前后兩次尋找“靈石”，并用“江上明月”躉船上的水槍強力沖洗河沙，但仍未見任何刻有文字的石頭。

靈石上究竟刻著什么？如今，專家們只能從史籍上獲悉一二。

史籍記載靈石上共有題刻11段，題刻人大都是渝州刺史，如張萱、王昇、郭英干、張武、牟崇原、任超、楊冕等。其中最早的題刻東漢建武年（公元25年－56年）題刻是由宋代晁公武題刻“唯唐張孟所稱光武時題記不可復見矣”推測出來的，其具體內容暫無文獻記錄。另從史料來看，在東晉、唐代、宋代、明代、清代均有題刻留于靈石之上。

據歷史文獻可知，朝天門靈石題刻還記錄了一些歷史事件，如任超《靈龜王碑》記述了劍南梁川節度使李叔明為征討唐代叛將李希烈而出兵夔門趕赴河南的史實，對研究歷史人物及事件提供了新資料。

為啥靈石如此神秘？

周遵逸說，朝天門靈石題刻已經多年未見，也許是因為其位于長江、嘉陵江兩江匯合處，近數百年來泥沙淤積增高，河床抬升，并且三峽水庫蓄水后水位上升的原因。或者又因為唐宋時期開始，朝天門的水運事業日漸繁榮，靈石正好位于船工篙桿“戳”動的地方，特別是晚清及近現代木船、輪船等水運交通工具的使用，對靈石磨損嚴重，導致靈石鐫刻的文字消磨殆盡。

因此，朝天門靈石已成為最神秘的枯水題刻。

枯水題刻再現古人枯水豐年的民俗理念

洪水過境留下漲水標志是常見的事，但川江古人為何如此重視枯水石呢？

周遵逸說，這和古人枯水豐年的民俗理念有關。每到枯水季枯水石露出水面時，人們都會登上枯水石踏青春游。其實從它們被命名為“蓮花”“靈石”“豐年”“白鶴”“石魚”“龍脊”“龍床”“迎春”便可看出，這是古人對來年風調雨順的美好期冀。

為啥非要選在枯水時進行題刻？周遵逸說，古人通過對自然現象的觀察，發現每當枯水石現身便是枯水階段的最終一年，此后的水位一般會逐年增高。水位的變化反映了降雨量的增加，而降雨量的增加無疑是豐收的決定因素。

因此，各地民間流傳枯水石出現，來年都會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的說法。為了這個美好的愿望，每當遇到枯水石顯現，古人就會在上面鑿刻文字記錄、期待豐收。而正是這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祈福方式，為后代子孫們留下了珍貴的水文數據。

周遵逸說，處于長江上游流域的重慶地區，水系發達，河流縱橫，境內江河包括長江、嘉陵江、烏江、渠江、涪江、芙蓉江、阿蓬江、綦江、酉水等。在這些川江河流沿岸和江中巖石上，留下了上千年無數古人鑿刻的水文水情記錄，彌補了現代不足百年的水文測量記錄，對研究長江水電、航運、橋梁建設、農田灌溉等提供了長序列、翔實可靠的水文一手資料，同時也成為寶貴的旅游資源。